周仲瑛医案:慢性咽炎


 

 

孙某,男,44岁。

 

【辨治经过】

 

因咽喉疼痛持续发作一年半,于1997年2月1日初诊

 

患者一年半前,因感冒咳嗽,服用“止咳糖浆”,之后出现咽喉奇痒难忍,口腔作干,掌心跖底灼热。在某院五官科服用“清热泻火”、“清热滋阴”、“健脾升清治阴火”等中药后痒感消失,反见咽喉疼痛,因久治少效来此求诊。

 

刻下,咽喉疼痛不休,夜晚为著,咳嗽不甚,口干耳鸣,间有腰酸,平素易于感冒,苔薄黄微腻,质暗,脉小弦数。

 

检查:咽峡小血管扩张,充血艳红,后壁淋巴滤泡增生。

 

辨证:肺肾阴虚,火不归元,久病血瘀。

 

处方:大生地12g,山萸肉10g,玄参10g,丹皮10g,泽泻10g,炙僵蚕10g,泽漆10g,肉桂3g(后下),失笑散10g(包),诃子肉5g,挂金灯5g,煅人中白5g。每日1剂。

 

1997年2月5日二诊:服药头煎咽痛稍减,二煎反见加重。口唇稍干,手心有热,耳鸣腰酸,寐差,晨起干咳无痰,咽喉呈慢性充血潮红,苔薄黄腻,质暗,脉小弦数。

 

仍从阴虚火炎,久病络瘀,火不归元治疗。

 

原方去挂金灯,煅人中白,加茯苓10g、炒淮药10g、制附片3g、土牛膝15g。

 

1997年3月7日三诊:咽喉干痛虽减难平,咽弓充血减轻,但据称服第一煎药反有痛感,停药又转舒适,咽痛不干,口唇干燥,腰酸痛,小便无力,苔薄黄腻,脉小滑数。

 

仍从肾虚火炎治疗。

 

处方:大生地12g,山萸肉10g,茯苓10g,丹皮10g,肉桂3g(后入),制附片4g,炒淮药10g,川柏3g,泽泻10g,五味子3g,大麦冬10g,泽漆10g,狗脊10g。

 

1997年4月11日四诊:服药后,咽痛十愈八、九,口唇干,手心热,耳鸣腰酸,晨起干咳无痰等症已不著,苔中后淡黄薄腻,咽后壁稍有充血,脉小滑数。

 

从肾虚火炎,久病血瘀治疗,效果显著,但病情仍未彻底痊愈,当守原法巩固调治。

 

上方去黄柏、五味子、狗脊,加玄参10g、桃仁10g、失笑散10g(包)、诃子肉5g。

 

半年后随访,病已痊愈。

 

【体会】

 

1、此例患者属于咽炎,初诊时症状有咽喉痛、口干、耳鸣、腰酸等症状,苔薄黄而微腻,舌质偏暗,脉小弦数,辨证当属于肺肾阴虚;但是前医曾经用“清热泻火”、“清热滋阴”等法治疗,为何无效?

 

综合病史,患者咽痛一年多,应当考虑久病络瘀的可能;此外,肾虚而阴火上炎,应属于火不归元。因此,在治疗时,就不能单单考虑清热滋阴,而应该在滋养阴液的基础上,注意引火归元,酌情加用活血散结的药物,这样才能取效。

 

2、本例患者明确诊断为咽炎,并且检查发现咽峡小血管扩张,充血艳红,后壁淋巴滤泡增生;临床症状也提示有热。但为什么不辨为热毒蕴结的实火呢?从临床来看,患者除了咽痛、口干之外,还有耳鸣、腰酸等症状;并且,患者的咽喉疼痛以夜晚为著的;平时容易感冒说明不是壮实的体质。这些都提示其病机不属于实火。

 

患者的咽喉疼痛已经一年有余,即使有热毒,也会伤津耗液;局部检查,也没有红肿化脓的典型表现。再者,如果属于热毒实证,清热泻火应当有效,但前医曾以“清热泻火”治疗未见效果,反而加重。《黄帝内经•至真要大论》说:“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热之而寒者取之阳。”用苦寒泻热而热不退,当用补阴法治疗。本例就是如此。

 

3、本例所用的附子、肉桂,正是取得效果的关键所在。在大量阴药里面,配用一两味阳药(主要是附子、肉桂),可以使虚火下潜,这是中医学治疗肾火上升的方法,也就是常说的引火归原法。

 

4、有人曾调查了当代人们的疾病谱,发现慢性咽炎的患病率升高。西医认为本病基本无法治愈,而中医用清热解毒、滋阴清火、化痰散结等法治疗,虽有一定效果,但并非人人有效。

 

“引火归原”,是治疗慢性咽炎的一条新思路。引火归原法不仅适用于慢性咽炎,所有以肾阴亏虚、虚火上升为主要病机的病症,都可用本法治疗。临床多表现为上热下寒,症见面色浮红、头晕耳鸣、口舌糜烂、牙齿痛、腰酸腿软、两足发冷,舌质嫩红,脉虚等。肉桂、附子为引火归原的主药,但其用量宜小。

 

| 医家简介 |

周仲瑛,男,汉族,1928年6月出生,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国医大师。世代中医,幼承庭训,随父周筱斋教授学习中医。1948年开始从事中医临床工作,1956年进人南京中医学院附属医院(江苏省中医院)工作,先后任住院医师、讲师、主治医师、副教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副院长等职。1983年调任南京中医学院,任院长。目前担任中国中医科学院学术委员、江苏省中医学会终身名誉会长等职。

 

来源:国医微课堂医案分享20170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