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孚(40):中医是怎么对付发烧的


潘德孚(1935–2016),民间知名老中医,执业中医师,中国人体科学研究专业委员会特聘高级顾问,“天下无癌论”的最早提出者。

本文摘自《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没本领的医生》,主编:高浩宇该书是潘老所有的文章集锦,经授权连载。

 

中医是怎么对付发烧的

潘德孚生命医学(20160721日)

 

(一)中医治疗发热就像策划一场战争

 

很长时间以来,我就发现许多医师和病人对待发热的治疗,与我在临床中的领会完全不同。

 

对西医来说,发热必须找到病原才能治疗,而临床中却实在很难马上找到病原,且从病原学的角度来看,临床治疗要取得开药方的依据,就要先检验。可是现在的临床医师都是未经检验就开药方,尤其是临床认为是感冒发热的。

 

只有治不了的,比如发热治了一周,还没有退热,家属也发慌了,医生才做细菌实验,但抽了血也还要等上一周。不过,他们还是做出了处理 —— 挂点滴消炎。这样的方法对西医与一般的患者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标准模式。

 

近阅《疾病征兆》(伊沙多尔‧罗生福,远方出版社),书中写到,一些西药还会引起发热,其中有抗生素(包括磺胺类药物)、抗组织胺药(抗过敏的药物)、巴比妥酸盐(镇静的药物)和治疗高血压的药物。这真成了现今西医临床的一个怪圈 —— 这些药剂都会引起发热,而发热的治疗用药物一般又还都是抗生素;然而,检验学中却又没有关于药物导致发热的检验方法和科目,实在令人费解。

 

也许有人会问:“那中医怎么办?”答案是中医从不依赖所谓病原,临床治疗中头脑里没有病毒性感冒这个概念,只有对发热的辨证:是表热还是里热、是虚热还是实热、是表虚热还是表实热……,按证情判断,最后决定相应的方药。理、法、方、药务必丝丝入扣,不能自相矛盾,否则就会造成相反的结果。所以做中医难,就难在没有相应刻板的既定模式,没有悟性的人实难以学好中医。

 

最近我看了几本西方针对现代医学的不同意见的书,与我的看法相似,不约而同都觉得中医比西医要好。西医的目的是直接除掉疾病,没有顾及、也不知道生命在得病过程中的主导作用;中医用药的方法,则是着力于帮助生命抗病。

 

发热既然是生命与疾病的对抗而产生的,就像敌人来犯,我们就必须组织防卫或抵抗一样,要进行紧急动员、调遣部队、准备后勤供应等一系列行动;这些行动既需要物质消耗,还需要停止很多非急用的生活用品的生产,以备支持战争的需要,这就会影响人民的某些正常生活。

 

对人体的抗病行动而言,发热就是这种动员的表现。任何国家准备战争,都要从自己的实力出发;任何个体生命中的每一个组织或成员,亦只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想方设法来对付来入侵的微生物。因此,它就会表现出不同的发热症状。

 

中医对表证发热,譬如阳虚的用助阳解表、阴虚的用滋阴解表、血虚的用养血解表、气虚的用补气解表……;也就像帮助病人策划一场战争一样严谨。

 

(二)    治感冒得先确定战场

 

西医退热,大都使用消炎的抗生素加输液,但绝大多数感冒是病毒性的,而抗生素对病毒毫无作用,对人体的肝肾则还有损害作用,反而会增加生命的解毒负担。虽然一般使用的剂量不大,大多数人都能在抗病的同时,解除这些药物对身体的毒害作用,但有少数人却未必,一是对这些药物敏感的,二是身体素质差,解毒能力不足的,因而使得病情加重,甚至导致死亡。

 

输液对大多数发热者来说,的确是有利的。因为,发热增加代谢,血液中的毒素迅速增加,水分损耗大,血液浓度就会增高,不利于流动和毒素的排出,输液增加了血液中的水分,被稀释的毒素就可能及时排出。但有少数平时体质不好,肾排水能力不够的人,血浓度本来就不高,如再增加水分,使血浓度更为降低,就可能造成生命危险;这时候,病人会出现一种“水入则吐”的水毒症状,一喝水马上就吐出来。

 

这种症状,中医叫做“五苓散证”,就用“五苓散”来治疗;机体也会发汗退热。如果不学会这种看脸色、看精神、看症状的诊断方法,一见发热就输液,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中医治发热,第一要紧的是确定“病位”,而不是确定什么“病原”。“病位”就是认明生命与微生物战斗时的战场位置 —— 发热发烧既是一种针对入侵微生物的作战方式,战场的位置在哪里,当然很重要;且生命体既然以发热发烧的启动,来对付任何外来微生物的入侵,目标既已锁定,剩下的就只是战术和用兵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生命都会选择在体表作为与病原作战的战场,所以临床上碰到的大多数初期发热,都是表证。《伤寒论》中,太阳病占了书中的一大半,而太阳病所论述的,就是表证。

 

所谓的感冒,包括发热、鼻塞、流鼻水或鼻涕、咳嗽、扁桃体肿大……等等,所表现的都是表证 —— 表证就是病情还在浅表,只需要用解表法驱除。

 

很多病的初期,都会表现出表证来,例如麻疹、风疹、水痘、肺炎、胸膜炎、脑膜炎、肠炎……等等,甚至有些阑尾炎也会出现表证。但不管什么病,只要有表证,中医就可以首用解表法。

 

笔者临床曾治一急性阑尾炎,阑尾轻按即痛,几乎到不能触手的状态;病人手脚都不敢伸直,发热恶风。病人刚来到本地打工二天,没钱,说自己相信中医一定能治,赖在我的诊所不走,只好给她开了“仙方活命饮”一剂。第二天再来到诊所时,已经是面带笑容,手脚已比昨天舒展很多了;后来连着服药七天而痊愈。

 

中医解表并不是千篇一律,而是根据不同的体质所表现出来不同的表证,使用不同的解表方法。因此,中医治流感,可以说运筹于帷幄之中,胜算在先,绝大多数看似“感冒”的表证,都能一方见效。因而,我们一般人对这种被称为感冒的疾病,并不像西方那样的害怕,反而认为此“病”极为轻微。

 

相反的,西医对感冒、尤其是大型流行性感冒,却是非常紧张:一来它会相互传染;二来他们治疗不根据体质,而根据病原,又极度缺乏杀灭病原的方法和药物;三来他们所用的方法和药物都只适用一部分人,对另一些人来说就会起反作用,而因为用药错误,就可能死人。

 

“一九一七年至一九一八年世界大流行的西班牙感冒,前半期患者有二千一百万人,死亡率为1.2%,死者达二十五万人;后半期患者二百四十万人,死亡率为5.3%,死者达十三万人。”(《汉方辨证治疗学》,〔日〕矢数道明、矢数圭堂合着,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重庆分社)在西方,这种只能追着病毒跑,对“感冒”神经紧绷的问题,至今仍然看不见有多大的进展。

 

(三)    退热就依发汗多少见高下

 

【临床病例】

 

(1)李某,男性,三十三岁,五天前感冒发热39℃,到某医院输液并服退热片,大汗出后热退至36℃,后复升至37.6℃,仍恶风,微汗,前额头痛,鼻塞。这病虽是大汗伤阳,但病仍在表,用附子桂枝汤加白芷,二剂治愈。

 

(2)温某,男性,二十八岁,行房后汗出感冒,发热38.8℃,微汗,自觉寒从内发,当时天气炎热,盖棉被也不觉温暖,脉象浮弱而数;这是气阳俱虚的证状。

 

处方:

附子15克,黄耆15克,白朮15克,麻黄4克,桂枝9克,白芍12克,甘草6克,生姜3片,大枣3枚

 

一剂畏寒减轻,二剂热退。

 

例一原本身体壮实,但发汗后表阳受损,故用附子桂枝汤复阳解表;例二行房后汗出外感,气阳俱损,故可用附子黄耆白朮扶阳补气,协同桂枝汤解表。

 

生命对付微生物的侵犯,首先就把体表的散热装置关闭,使得机体内部的热量得不到散发,蓄积而发热发烧。这样的发热,中医叫做“表热”,它的特点是怕风。

 

为什么怕风?因为机体要蓄积热量,而风吹会使热量降低,因此怕风的表现也是生命自我保卫的本能所产生的一种现象。怕风,就是摆明不让热量散发,要积蓄,这对人体固然也会产生不适,却是击败敌人、驱逐敌人最好的方法。

 

所以,一见发热发烧,不问怕风不怕风,就马上施以冷水、冰袋,实在是对自己生命自卫能力的一种损伤,是大错特错的。

 

当体温上升到39℃以上,入侵的微生物处于奄奄待毙的时候,机体也很亢奋,代谢增加两倍以上;此时再用药发汗退热,把毒素排出体外,就会事半功倍 —— 根据中医的临床经验,退热发汗绝不可大汗淋漓,只能微微发汗,见好就收;这样的发汗,就不容易反复。

 

有些人发大汗后,热势反复,这就叫“汗出亡阳” —— 这个“阳”,就是身上的阳气,亦即自卫能力,已因发汗过多而丧失了。

 

从现代生理学的角度来看,微汗出,体表散热装置没有大张其孔,对冷热的反应能力损害较轻,生命机体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小;大汗出,体表的散热装置则是大张其孔,对冷热的反应能力反而降低。

 

这就好比弹簧,少拉一点,弹性不会受到损害,一放手即恢复如初;但拉得太大、太久,放手后就很难恢复了 —— 大汗之后,如遇寒热变化,微生物再一次侵犯,就容易复发,就是这个道理。因此,医生在临床上常会见到大汗后复发的病例,直觉判断,这就已经变得更难以治疗了。

 

临床治表证发热,中医不像西医那样只有一种强制退热的方法,而是根据每个人体质和状态的不同而有别 —— 寒性体质就使用温热的发汗药物,叫做辛温解表;热性体质就使用辛凉的药物,叫做辛凉解表;阴虚体质就用滋阴解表的药物;病人胃寒湿滞的,就用温胃芳香、化湿解表的药物;病人肝气郁结,就用平肝解郁、行气解表的药物……。

 

此外,还有相互交叉的许许多多虚症、实证,其中的判别,中医早已有一套完整的而系统的理法方药,有经验老练的中医,都很容易一诊中的,迅速退热而不留后患。 

 

来源:摘自《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没本领的医生》,主编:高浩宇。图片来自网络/编辑整理:微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