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孚(80):《中医人生——一个老中医的经方奇缘》读后的感想


潘德孚(1935–2016),民间知名老中医,执业中医师,中国人体科学研究专业委员会特聘高级顾问,“天下无癌论”的最早提出者。

本文摘自《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没本领的医生》,主编:高浩宇该书是潘老所有的文章集锦,经授权连载。

 

《中医人生——一个老中医的经方奇缘》读后的感想

潘德孚生命医学(20150101日)

 

娄绍昆先生很多文章都是写经方的。他在学校里教经方,自己实践中很多地方都用经方,对经方有独到的见解。那些文章都写得很好,我觉得看他的文章,也帮助了我提高行医的能力。虽然我年纪比他大,也以他为师友。我与他交往很多年,有一些地方的见解虽有不同,但大方向不悖,相互尊重。现在他著成了这本很有价值的书,我为他高兴。中医现在已进入黎明前的“黑暗”。时代召唤中医,必须努力突破崛起前的困难和障碍。因为,人都免不了会生病,而现在生病的人,却必须无奈地“享受”医疗市场化的水深火热。为什么?是因为西方医学给我们输入了医政一体化的医疗体系。

 

中医药出版社出版这本著作,无疑能给准备为中医事业作出贡献的年青学子,或愿意在余生中为中医增叶添花的老人们一本既有趣味,又对学习有指导意义的书籍。这书,主要不是写现在他自己使用经方的见解,而是写他学医后的有趣经历。这其中,大多数是他自己学习、行医与人交往的故事,直到他真正端上了中医的饭碗为止。这本书,使他现在成了一个真正著名的老中医。

 

我迈入老年后正好碰上医疗市场化,它激发了我写文章的积极性,因此不断地写作揭露它所产生的恶果。我也鼓励娄先生写,我认为他一定会写出一本很好的书。但他总是不那么积极。这并不奇怪,近一个世纪里,有多少人因写作被罗织罪名,祸及子孙,终生后悔的?

 

现在,总算在学术的写作上有所开放。这本《中医人生》是写他以学中医作谋生手段的过程,从青年时代到取得谋生资格,他所接触过的人,给他组成了许多有趣味的故事。我长他9岁,与他有相似的经历,共同体味过那一段难以忘怀的年月。我们都是同一个时期中经受同样坎坷的磨练。我与他现在都是老中医了,对现代医学有相似的见解,虽不完全相同,但也没有大的分歧。

 

人与人看问题由于视角不同,所述的也不一样,这才是大千世界之所以灿烂的原因。我喜欢写恶,写医学医疗之恶,这恶,实际亦是人性之恶。他这本书写人性之善,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所碰到的人,都表现了善的一面。这里面很多是与他同时经历过当年坎坷的朋友。他们曾相濡以沫,现在想起来就更为亲切,不能忘怀。娄先生将这些不能忘怀的故事写出来弘扬人性之美,是很重要的。你困难的时候去体味,心里会增加一分温暖。每个人一生,都有可能碰到艰难坎坷,读此书无疑会在努力的时候增一把力,添一分信心。

 

《中医人生》是一本有现实意义的名著,我现在称说的“著名”老中医,许多人会觉得不解。或许会问:做中医老了,有名了,就是著名老中医了。我认为不是。在我的观念中,这著名两字的解释有所不同。我说的著名,是以著作闻名。虽然有很多老中医都很有名,面前排着长长的病人队伍,但没有闻名的著作,是靠着某些机遇或福庇,使看病的人多起来;或依仗某种特殊关系,走通某条渠道,使看病的多起来。这些都不能算真正的“著名”。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人们已逐渐知道微生态平衡是人健康的保障,抗菌素被唾弃了。人们逐渐疏远靠抗菌素维生的医生,为孩子的健康,改找中医治疗。但这时候,很多人求医不着了,中医在全国已变成“珍稀动物”,是老了的中医,也就都著名起来。这样的中医,就不能说是“著名”。

 

这次医学界发生了一个轰动全国的新闻:甘肃省卫生厅给医务人员办了一个“真气运行学习班”,47个医务人员中有41人打通任督二脉。这个消息本来是大好事。但厅长刘维忠受到媒体们的攻击。攻击的方法中最为恶毒的招术是请著名中医专家出来讲话。这里的意思很明白: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现实中当然不乏这样的“著名”中医。有一位不仅在中医科学院担任高级职位,还是全国政协委员。他竟然说:“‘9天打通任督二脉’只会毁了中医”。道理何在?他说,中医的生命在“见疗效”。这真是胡说八道了。如果说,中医与西医比较,中医以疗效制胜。这是对的。把疗效讲做是中医的生命,那就错了。

 

著名中医作此错误说法,说明上层也还没弄清真假“著名”。中医的生命是维护健康,又叫养生。养生,就是养护生命,让人平安地活完天年。过去药店门口,有一对联:但愿世间皆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开中药店,也要遵循中医之德,不能想病人越多越好,这不是良心烂了?可是,我们现在有的药店前面却公开挂着大横额:买多少元药赠送多少元药卡。别人生病省出钱来买药吃够苦的了,你怎么还想从病人口袋里多挖点?这就是医疗市场化的祸害!

 

做中医不是开棺材店,不希望人世间有疾病,没有疾病哪里见疗效?“打通任督”使人健康,符合养生宗旨,怎么毁掉中医?他此人此话正好符合某些媒体的需要,就马上被刊出来了。因为他的话,符合被市场收买的媒体的要求。这不是著名,而是名不符实。我说的著名,要求是真正的著名,骨子里的著名,不是表皮的著名。

 

我认为“著名”,就是以著作闻名。闻名的著作可不是一般的著作,不是在医院里混职称或取名医资格的骗骗小毛孩的著作,出书如出恭的著作。而必须是构思慎密,见解独到,既有历史意义,又有现实价值的。我丝毫不想也不会替人吹嘘。我认为,娄先生的每篇文章,读后都会使人觉得他的悟性聪颖,立意新鲜,视野广阔,使人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感。

 

“一个很有希望的名中医的消失”,文章中他很动人地写到右派张峰先生,本是个解放前的老干部,反右后成了右派。张先生与他虽非相濡以沫,却能相交忘年。如果张先生不是右派,而在做官,即使有满腹的《内经》、《伤寒》知识,也无法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成心腹之交。之所以如此,张峰脱离官场,恢复了中国民间士人的本性。在娄先生成长中,他确实帮了大忙。后来右派平反,重返官位,也就“相忘于江湖”了。

 

张先生无所事事才研究《伤寒》,却有如此成就。如果张先生平反后不再做官,而是做中医,我相信他将有历史性的成就。可惜,他选择了继续当官,所谓“不为良相,则为良医”。这也符合中国士人的心理习惯:做官第一,做医生第二。怪不得考公务员如此热门!当然,有许多事都很难说,人是要吃饭的。端着铁饭碗总比一掉地就碎的好。何况医学与医疗是两码子事。医学是学问,医疗是实践。医学的学问好,医疗的能耐不一定好,还需要靠医疗赚饭吃的。医疗本事不好,那就赚不来饭吃的了。不过,有了好的学问,再加上努力实践,当然会得到更好的结果,会成为真正的名医。但是,人,都会做眼前光的选择。当官眼前就光;而做名医,那牛年马月是算不着的。

 

张峰如果不平反,继续他的研究,若加上医疗实践,他一定能成为一个著名的老中医,必有历史性贡献。但他消失在官场里了,无疑是中医文化的损失。当然,对中医来说,它是一条大河。任何一个老中医,也不过是涓滴之水,比之没多少名堂。但没有杯土之积,泰山也不能成其大;没有涓滴之汇,那有大河之流?

 

从民族的历史文化来看,尤其是中医的文化来看,当官的有几个对历史文化作出过贡献的?中国的历史是帝王历史,中国的文化是帝王文化,士人最多是做宰相,在皇帝面前还是奴才。奴才就是奴才,历史上真正的好官员,几乎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但是,士人们还是如飞蛾扑火,前扑后继。为什么?这是一种中华文化基因,一种自毁的基因,它就在每个读书人的血液里。

 

君不见,孙中山、梁启超、鲁迅都要毁坏中医,结果是他们生了病去求治于西医,都在大好的年龄段——50多岁死于西医之手。如果你们认为这是因为他们得了不治之症(请阅本人的《医学理念》,天下就没有不治之症)才导致死亡。错了,那完全是现代医学的谎言(请阅笔者《天下无癌论》)。中医之所以落得现在这个样子,那全是中国文化界自毁基因起的作用。堡垒被内部的人攻破了。不过,山穷水尽之地,转过来就是柳暗花明之天了。

 

结束语:中医学是挽救全世界医疗迷失的唯一良药

 

当前,全世界呼吁医疗改革。这是因为,是人就害怕生病,倾慕健康。但是,现代科学和市场结合后,就像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这一百年来,阵阵迷雾和毒气,薰得每个人都醉眼蒙笼,误把“杭州作汴州”了。一个身影巨大的恶魔,正张开大口向我们扑来。这个恶魔就叫做“医疗化”!“医疗化时代”即将到来,因为,每个人都“亚健康”,都需要医疗。但是,没有人知道医疗的两面性:既能救人性命,也可谋财害命。现代医疗,后者远比前者为多。否则,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医学博士约翰·马森·古德也不会这么说了:“医学对身体系统的影响最难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杀死的人数,比战争、瘟疫和饥荒共同造成的死亡人数还要多。”(《现代医疗批判》第130页)

 

自古至今,医生治不好的病人很多,几千年来每个医生都是从不会治病到学会治病,都是拿病人当学习的阶梯。每个医生一生中都有治不好而死了的病人,历史却从来没有记载曾经发生过一件医疗纠纷。而医疗市场化之后不到十几年,被谋财害命者越来越多,全国才出现连续不断的医闹或杀医的事件。老百姓“知道死不知道逃”的人多着,是因为医疗被宣传所神化,被宣传称为“享受”。医生为了赚钱许愿连死人都可救活,这种愿许得多而不能实践的也多,因此,被谋财害命者的怨气不断积聚,就成了医闹杀医的原由。君不闻西南某医科大学研究院,五个外科名医出门都要带保镖,这不是天下奇谈吗?

 

人类需要的是有良心的医学。什么叫良心的医学?医学要教导学医的,应该以道德为准绳;而不是鼓励医生治坏了不要害怕,警卫会给你撑腰。病人求医,是把生命与健康交给医生,是一种个体对个体的负责行为。西方给我们输入的却是用集体医院取代了个体医生的负责行为,实际就是谁都不用负责的行为。虽然,不可否认集体医疗有它的时代需要,但完全取代是现代医学市场化的反动,是让医生背离医学的良心,造成全世界的医疗方向的迷失。

 

只有中医学,才是良心的医学。中华文化的土壤,结出的中医文化之果,是挽救全世界医疗迷失的唯一的良药。因此,发展中医必成国策。中国必然成为世界人类的保健养生的乐园。因此,将来的中国将需要无数的中医。年青的学子们,选择以中医为业将使你自觉荣光无限(能谋生但不能发财)。中医是很有前途的。现在我们就应该有所准备,如何学习中医?娄先生的这本书,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学习中医的启发和智慧。

(潘德孚2012年6月12日)

 

 

来源:摘自《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没本领的医生》,主编:高浩宇。图片来自网络/编辑整理:微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