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希恕医案】脑病(6)- 癔病


 

医案1

 

王某,女,26岁,空军翻译。

 

旁观修理电线而受惊吓,出现惊悸、心慌、失眠、头痛、纳差、恶心,时有喉中痰鸣,每有声响则心惊变色,躁烦而骂人不能自控,逐渐消瘦,由两人扶持来诊。

 

舌苔白膩,脉弦滑寸浮。此为寒饮上犯,治以温化降逆,与桂枝去芍药加蜀漆龙骨牡蛎汤加减:

 

桂枝三钱,生姜三钱,炙甘草二钱,大枣四枚,半夏四钱,茯苓四钱,生龙骨五钱,生牡蛎五钱。

 

结果

 

上药服三剂,心慌、喉中痰鸣减轻。服六剂,纳增,睡眠好转。再服10剂诸症皆消。

 

医案2

 

刘某,男,30岁

 

初诊(1966年4月5日)

 

东北泰来地区出现一条疯狗,到处咬人,人人恐惧。一天患者不料遇到疯狗,虽未被咬伤,但被惊吓致病,出现心慌、惊悸、恐惧、失眠等症,用中西药治疗久不见效。经病人介绍而来京找胡老诊治。患者外观泰然,神色无异常,只是感心慌、胸闷、时有恐惧不能自主,常失眠盗汗,舌苔白腻,脉弦数。脉证合参,知为阳虚水逆而致心阳不振,为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的适应证:

 

桂枝四钱,炙甘草二钱,茯苓五钱,生龙骨一两,生牡蛎一两。

 

结果

 

上药服六剂,诸症已,高兴回原籍,井来信告之一年多也未复发。

 

【按】惊狂缘本于亡阳,桂枝救逆理应当

 

以上两例都是惊悸证,西医可明确诊断:可谓神经官能症,但用各种镇静安神药无效。中药有效,但必须方药对证。一般中医,往往见心慌、失眠、盗汗等,首先想到为阴血虚而阴虚阳亢。这可能缘于对《伤寒论》有关条文理解的不同。

 

如《伤寒论》第112条:“伤寒脉浮,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汤主之。”一些注家说什么:“本方中的亡阳和少阴证的亡阳不同。少阴亡阳是有汗出肢冷,筋惕肉瞤的证候;……因为前者所伤是肾阳,后者所伤是心阳。伤肾阳的宜四逆、真武;伤心阳的宜桂枝救逆。”只不过是说亡阳是亡阳气,“因火邪逼迫,心神耗散以致惊狂不安,所以用桂枝汤去芍药之苦平,加蜀漆之辛散(当主要是祛痰作用),目的是使火气与外邪一时并散。”一方面说亡阳气,一方面说治疗时要散火气与邪气,倒底病因病机是什么,让人越看越糊涂,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汤、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的功能主治不明白,因此当遇此方证时不会用其方,而往往一见惊悸即想到是心血虚、心阳亢,治疔必以生地、白芍、酸枣仁、柏子仁、生龙骨、生牡蛎等养心潜阳。

 

产生这一不同认识的主要原因,胡老明确指出,是《伤寒论》与《内经》为两个不同的理论体系。仅就关于狂的成因来看,《内经·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躁狂越,皆属于火。”《素问·脉解篇》曰:“所谓甚则狂癫疾者,阳尽在上,而阴气从下,下虚上实,故狂癫疾也。”《难经·二十难》曰:“重阳者狂,重阴者痛。”而《伤寒论》对惊狂的形成与《内经》完全不同,从具体条文看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和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方证即可明白。

 

胡老对该两方证有明确的解释:伤寒脉浮,本宜麻黄汤发汗治之,而医以火迫使大汗出,乃错误的治疗,徒亡津液,不但表不解,且导致急剧的气上冲,并激动里饮,而发惊狂,以致卧起不安。

 

《伤寒论》谓“太阳伤寒者,加温针必惊也”是说伤寒本是热证,以火助热,邪因益盛,气冲饮逆,此惊狂奔豚之所以作也。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汤能治火劫亡阳的逆治证,故又特称之为救逆汤。此方为桂枝汤去芍药加驱痰的蜀漆、镇惊的龙牡,故治桂枝去芍药汤证有痰饮而惊狂不安者。

 

值得说明的是,蜀漆苦辛,平,为除痰、截疟药,并无解表散邪作用,胡老常以半夏、茯苓等代之,从以上两治验可看出,疗效颇佳,不用酸枣仁、柏子仁等安神,因饮去冲逆止则神安眠安。如按《内》《难》所述:“重阳者狂”、“阳尽在上”,何以能用桂枝救逆汤治疗?胡老通过多年系统研究和教授《内经》、《伤寒论》,提出两者理论体系不同,是有客观依据的,也是出于严肃的治学态度。

 

|医家简介|

胡希恕(1898—1984)又名胡禧绪,汉族,生于辽宁省沈阳市,是我国近代著名中医经方临床家、教育家。被日本中医界赞誉为“中国有独特理论体系的、著名的《伤寒论》研究者、经方家”。 胡希恕青年时拜清末进士、名医王祥徵为师学习中医,于1919年参加沈阳市政公所中医考试,获取中医士证书并个体行医,后于1931年在北京个体行医,与陈慎吾、谢海洲等老中医办学,传播中医学术。1952年经北京市卫生局批准,开设北京私立中医学校。1958年调入北京中医学院任内科学教授、附属东直门医院学术委员会顾问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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